发源于肯特山的鄂嫩河先是在喀尔喀北面边境向东流动,在接近石勒喀河南面连绵不绝的大山前掉头向北,此处有一条博尔贾河从南面汇入。
鄂嫩河一路沉默不语,继续向北,流了五十里地后,从东北方向又有一条河流注入——特尔佳河。
特尔佳河与鄂嫩河的交汇之处大小湖泊纵横。
鄂嫩河继续沉默地向北流动,在北边约莫两百里的地方又有一条河流从西南方向注入——阿加河。
鄂嫩河略略休息了一下,继续向北迈进,四十里后便要与因果达河一起汇成石勒喀河,从那里开始便是尼布楚大草原的范畴了。
前面已经提到过,因果达河流域有两个达斡尔部落,靠近赤塔的是巴根的额尔特部,他这一部不仅控制了这一段的因果达河,还控制了鄂嫩河以北、因果达河以南的岭北古道——那是通往漠北蒙古最好走的道路。
好了,沿着因果达河继续向东,一直到遇到鄂嫩河,这一段都是另一部达斡尔部罗卜库尔部的领地,除了这一段因果达河,阿加河与因果达河之间的草原也是他的。
接着便是苦逼的鄂嫩部了,既然名为鄂嫩部,肯定主要是在鄂嫩河流域游牧。
自从鄂嫩部的哈拉达宜勒图兴致勃勃甘当茂明安人的马前卒,准备既能与茂明安人联姻,还能在依林卡抢一把的他彻底失望了,一战过后他自己身死兵灭不说,连带着将部族陷入危险的境地。
最后本来就只有区区六百余户的鄂嫩部分裂了,一半的人马在鄂嫩河以东,大致以特尔佳河为中心游牧,这一部投靠了南边的车臣汗部,首领是宜勒图的弟弟卜克图,成了车臣汗部下面众多小台吉中的一个。
另一部则在鄂嫩河以北,阿加河以南的大草原游牧,这一处地方面积广阔,几与尼布楚大草原相当,可只有区区三百余户牧民,若是被尼堪知晓,肯定会被气死,该部的哈拉达是以前鄂嫩部的萨满阿尔丹。
这一部投靠了卜库尔部的哈拉达诺敏,诺敏占领的因果达河与阿加河之间的区域也是近两千平方公里,与南边的卜库尔部大草原加起来近万平方公里。
如此好的地方,历史上还是成吉思汗、王罕、奈曼兴起之地,如今却只有区区九百余户达斡尔牧民在此放牧,没有人知道为何如此,也许是南边三部喀尔喀蒙古人也就是三万多帐,占据了更为广阔的草场,对这祖宗龙兴之地或许根本就没有瞧上。
这两处草场也有名字,因果达河与阿加河之间的草场因为是卜库尔部的传统牧场,我们便称之为卜库尔大草原,南面阿加河与鄂嫩河之间的更大的草原因为是鄂嫩部占据着,便称之为鄂嫩大草原。
1629年的漠北春天即将来临,时间是四月份,因果达河河面封冻的冰层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融化了。
达拉宋,额尔特部哈拉达驻地。
一支三千余人的大军正在过河,此时过河,慢慢地从冰面上跨过即可,若是等到冰层融化了想要渡过这因果达河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。
渡河的自然是早就对两大草原垂涎欲滴的尼堪了,除了这两处草场本身,里面的盐湖、淡水湖众多,因果达河以南的山上,卜库尔部控制的地方后世是俄罗斯人的五一镇,是一个集煤炭、炼铁、炼铜、食盐加工的重镇,可想而知此地资源的丰富。
身怀巨宝而不自知,不不不,两部的牧民到底是比北边的林中人强一些,也许是自己,或者是以前留在此地的汉人后裔,在盐湖上设置有小型的煮盐作坊,不过都隶属于两部哈拉达私人所有。
尼堪大军正是在赤塔、乌兰乌德一带训练了整个冬季的三千余新兵,除了这三千新兵,还有抽调的赤塔附近各部、加上已经投靠的额尔特部的部族骑兵一千人。
四千人浩浩荡荡沿着古道向南奔去。
十日后,大队沿着伊亚河河谷行进到后世俄罗斯的杜尔加城所在的地方,此时也叫杜尔加,额尔特部在此地有牧民一百余户。
此地离南面的鄂嫩河还有五十里。
不过走到这里尼堪不准备继续向前了,大队一分为二,部族骑兵一千人在此地开始兴建大营,尼堪的常备军则继续向前。
这个地方很关键,越过伊亚河向东北便连着阿加河,那里是卜库尔部诺敏的大营所在,向东南则是鄂嫩大草原,阿尔丹的鄂嫩部所在。
尼堪带着两千骑扑向了卜库尔部,朱克图带着千骑直奔鄂嫩大草原而去。
漠北以北,俗称林中,那是比漠北更为苦寒的地方,整个冬季长达七个月,在这七个月里,所有的人都窝在帐篷里(蒙古人)、窝棚里(索伦人)猫冬,若是积雪不厚,将牛羊马匹赶出去自己去吃雪地下的干草,若是积雪太厚,他们提前就会转场。
大部分牧民也提前准备了一些干草,以防积雪太厚、转场又来不及时给牲畜吃,漠北的牛羊马匹既能忍饥挨饿,还特别耐寒,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也丝毫耐活它们不得。
牧民往往是用木头打上一圈栅栏让牲畜在里面过冬,最多将栅栏隔一下将牛羊马匹隔开。
更北边的索伦人就不行了,他们饲养的驯鹿特别挑食,干草是不吃的,只能吃青草和苔藓,而苔藓只有森林里才有,故此,他们的领地多半在靠近森林的草原地带。
总的来说,冬季是牧民最闲的时候,你就是想大干一场也迈不开腿。
与所有人一样,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喜欢闲聊、打听,在这个时候,尼堪在巴里亚加大破蒙古三部,收降舍尔库特、巴尔虎两部,与温多、额尔特两部结成坚定盟友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这两处大草原。
在阿加河中段,有一条河流从北面流下来,这条河流叫莫戈依图依,这条河的东面便是卜库尔部诺敏本部的驻地,其麾下六百余帐有三百帐都集中在此处,此地也是后世俄罗斯的莫戈依图依城所在。
整个冬季诺敏都是在一种焦虑烦躁的状态下渡过的。
尼堪又一次惊艳的表现深深震撼到他了。
他的嫡福晋与南边车臣汗的一位侧福晋是亲姐妹,由于这一层关系,在达斡尔三部中他最受重视,也与索伦诸部离得最远,还颇有些卓尔不群的意思。
就连以前的茂明安诸部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。
这一切都被一个叫尼堪的小子击破了。
听说额尔特部的巴根去了坦加湖参加了尼堪召集的大会后,诺敏将新近从乌尔赫特买来的一套珍贵瓷器打了个稀巴烂,他最宠爱的一个侧福晋也被他鞭打了一顿。
他自然也悄悄去了车臣汗王旗所在克勒木和屯向硕垒大汗征求意见,不过却被硕垒以“静观其变”几字打发回来了,走的时候见诺敏神色焦虑便送了他一车酒。
于是整个冬季,诺敏都是在醉醺醺的沉睡以及暴跳如雷中度过的,连他一向最宠爱的女儿,今年马上要嫁给车臣汗部一个小台吉的莎琳娜也不敢随意靠近他。
这一日,太阳高高挂起,诺敏也似乎转了性子,让人在河边搬了一张椅子,煮了一壶奶茶,就坐在河边观晒太阳,观赏河面上以及远处的景色,以及天上盘旋的苍鹰发呆。
中午时分,他意兴阑珊,正准备摆驾回帐,突然感到地面有轻微的颤抖,作为草原部族,诺敏自然也知晓这意味着什么。
动静是从河对面广阔的、被积雪覆盖的草地上传来的,由于今年雪下得不多,草原上只是覆盖了薄薄的一层,马匹可以撒开蹄子狂奔。
这个时候、这样的动静,不会是别人,只能是传说中的那人了。
诺敏脸上瞬间显示除了坚毅的神色。
“吹响大牛角号,召集部族骑兵!”
等诺敏将本部的五百余骑部召集在河边时,对面的大军终于也抵达了河对岸。
诺敏一见,一股气便泄了一半。
自己本部只有三百余户,能聚拢五百骑自然是将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部招来了。
而河对岸的敌军人数大概是他的四倍,不仅如此,与自己这五百部族骑兵稀稀拉拉勉强聚在一起不同,这对面这两千骑却是一派肃然。
莫戈依图依河是一条小河,平均宽度只有三丈左右,诺敏清晰地感到了对面的肃杀之气,虽然一看都是些面目稚嫩之人。
他还观察到了一事。
对面骑兵马匹的四个蹄子上都绑着棉布,棉布上还缠着枯草。
“还真是奢侈啊,竟然将贵重的棉布垫在马蹄子上”
他也知晓敌人这样做的目的——过河面冰层时不会打滑。
敌人似乎并没有立即进攻的意思,由于小河只有区区三丈宽,双方处在前面的骑士的面孔都互相瞧得清清楚楚。
突然,队伍中间簇拥着一人将右手举了起来,随即又有上百人举起了右手,诺敏有些不明所以,不够他很快观察到了他们右手都举着一物,黑乎乎的,不晓得是什么东西。
“砰……”
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刺破了刚才的寂静,那些举着的右手上空硝烟弥漫,很快,一股莫名的味道传到了诺敏这边。
诺敏瞬间便明白了,这时他也看到了对方阵营中另一种更长的铁管子也举了起来,对准的就是他们!
“慢!”
诺敏发出了他生平以来最大的一声喊叫。
……
诺敏投降了,与此同时,南边的朱克图也是旗开得胜,在一千骑以及火器的威势下,阿尔丹几乎没做任何挣扎便痛痛快快投降了,朱克图将他带到了莫戈依图依。
鄂嫩河东岸的卜克图却不甘心做尼堪的俘虏,在朱克图的大军抵达之前,带着族里三百骑南下了,将老弱妇幼留给了朱克图,朱克图也不客气,让他们部迁到了鄂嫩河西岸。
尼堪与诺敏、阿尔丹两人做了长谈,必要的安抚还是你要做的。
不过在谈完后,尼堪背着手走出大帐时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。
“这么好的地方,真是糟蹋了”